第十九章 叹息 (第2/2页)

就在双方的将士都认为僵局将继续下去的时候，像被用铁链拴在院子当中而无奈的原地打着转转的卡隆中校终于接到了出击命令。精确得让人吃惊的坐标和此次的目标之重要让多次与死神亲密接触过的卡隆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不过随着在第三舰队服役的时间日久，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辛达提督的命令形成了盲从的习惯。本想说些“保证完成任务，请司令放心……”之类话语的卡隆被辛达前所未见的冷峻口吻和眼眸里闪烁的寒光震慑住，规规矩矩的敬礼之后开始行动。
　　
　　同时出动的同盟军斯巴达尼恩部队非常尽职的牵制了帝国军对其阵列中央部的救援行动。关键位置上的舰船屡屡被同盟军舰载机击中要害而沉没，帝国军原本十分顺畅的舰船运动被打乱了，阵列中央那不大的空隙迟迟不能填补。卡隆中校率领着飞弹舰部队欢呼着冲进了帝国军阵列。利用了帝国军的混乱，卡隆充分发挥出了飞弹舰速度快的优点，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他就在辛达提督给出的坐标上找到了几乎完全没有防备的帝国军补给船队。
　　
　　涂装着红色标识的医院船，灰黑相间的能量补给船，全身紫色的飞弹装载船……这些原本只能从图鉴上看到的帝国军后勤补给用舰船现在全部在卡隆面前像羊羔一样瑟瑟发抖！急速赶来的德里亚斯提督决死的行动让卡隆感叹，但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卡隆决不仅仅满足于歼灭眼前的区区200艘战舰，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或许一生一世也只有一次。没有理会德里亚斯提督充满了牺牲精神的自杀式布阵，向上跳跃了45度的飞弹舰编队再次将帝国军补给船队套进了瞄准器。当然，对于一心求死的对手，卡隆是决不会手软的。
　　
　　“既然你急着要死，那么便成全你好了。”摸着下巴的卡隆阴阴的想着。一半左右的火力足以封死补给船队逃窜的所有角度，剩下的飞弹发射孔，卡隆全部留给了下方的德里亚斯舰队。
　　
　　“战舰希克斯，听到请回到！战舰希克斯，听到请回答！”帝国军旗舰火龙，通讯管制员正声嘶力竭的喊着，希望从因为能量流而紊乱嘈杂的信号里抓到那么一丝奇迹的回复。
　　
　　但是与舰桥上众人期待的目光相违背的，回应旗舰的信号来自战舰希克斯附近空域里的舰船。通讯管制员反复确认了消息的来源之后，颤抖的声音在旗舰火龙里响起。
　　
　　“巡洋舰拉夫尼尔号的消息，战舰希克斯中弹沉没。副司令德里亚斯提督……战死。”
　　
　　包括瓦连在内的帝国军指挥官们还没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另一条让他们几乎崩溃的消息又传了进来。
　　
　　“补给船队遭到同盟军飞弹舰的突袭，哈特中校战死，补给船队……全灭。”
　　
　　司令台上的众人全都望着瓦连。瓦连看着眼前屏幕上的能量风暴没有说话，当前的帝国军舰队已经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中央部的大爆炸波及范围非常广，半数以上的舰船受到了冲击，爆炸中央的舰船早已化为了宇宙的尘埃，竭力的从风暴边缘逃离的舰船也完全失去了队形，徒劳的躲避着无情的能量流冲击，再外围一些的战舰眼看着友舰在风暴里挣扎，完全没办法施以援手，剩余的能量全部用来张开了防护盾，以抵挡能量乱流的余波。
　　
　　瓦连将视线投到另一组屏幕上，同盟军的舰队正在从容不迫的进行着阵列调整，两翼和后排的舰船向中央部集中，整个队形开始慢慢的拉长，头尾两端的形状渐渐变得尖利起来。瓦连仿佛清楚的看到，那个自开战以来就一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对手，正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利斧，调匀呼吸的同时一条腿稍稍的后退了一些，手臂上的线条正在一点点的收紧，整个动作显得极为从容而优雅。但是瓦连知道，等对手调整好了姿势，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势不可挡的致命一击。
　　
　　标准历10月12日9时07分，西连西亚星域会战分出了胜负。
　　
　　“全舰队45度转向，全速退往亚鲁斯塔星域。”瓦连顿了顿，“旗舰和司令部所属护卫舰队移动到左翼。”
　　
　　接到命令的帝国军迅速的行动起来，原本失去了编制的零散舰船按就近原则组成了新的编队，依照军内序列和军阶排出了新的分队指挥官。瓦连舰队里所有还拥有航行能力的舰船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队形重整，45度转向后快速的朝亚鲁斯塔星域方向驶去。
　　
　　五月花开号上，帝国军的新动向清楚的显示在辛达司令面前的屏幕上。
　　
　　“下了很大的决心嘛。”辛达点点头。“罗严克拉姆伯爵麾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准确的判断出了形势不利，当机立断的撤离战场。”
　　
　　“提督，各分舰队指挥官们报告，阵形调整完毕。”安琪儿中尉手上拿着几份刚收到的报告。“另外，卡隆中校的部队在穿越了帝国军阵列后返航，飞弹舰编队共损失82艘舰船。目前卡隆中校整合了剩余舰船，列阵于亚当斯准将的高速巡洋舰编队侧翼待命。”
　　
　　辛达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帝国军，思索了片刻之后他指着对方阵列的左翼。“偏转前进角度30度，集中火力攻击这里的帝国军。
　　
　　第三舰队保持着纺锤阵型阵势快速的杀向帝国军舰队。帝国军的左翼显然集结了最后的精锐部队，应对同盟军的突击他们编成了偃月阵形，为了阻挡同盟军的追击他们将不惜全力死战，以保证败退中的友军能顺利逃过亚鲁斯塔回廊。辛达的目标很明确，击溃这部分帝国军的话，等待逃窜中的帝国军残余部队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临时凑成的队列在被亚当斯准将的高速巡洋舰编队赶上之后只有等宰的份。倘若不行，那么把这部分最后的精锐消灭干净的话，这支帝国军舰队也基本算完了。就算剩余舰船逃出去之后重整队形，短时间内也不能给自己或是其他同盟舰队造成太大麻烦了。
　　
　　洞察了瓦连意图的辛达将进攻的角度稍微修改了一下，正好将他的断后部队与本队割裂开来。瓦连感觉对手只是轻轻的转了下斧刃，就逼着自己将整条手臂送了上去。但是瓦连此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能率领部队用密集的火力阻挡同盟军紧逼的脚步。西连西亚会战进入了最后也是最残酷的阶段，断后的帝国军不顾一切的发炮攻击同盟军，阻止他们跨过本队后追击逃亡中的友军。同盟军也不急着追赶前队已经快逃进亚鲁斯塔回廊的帝国军，而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眼前顽强的敌人。
　　
　　约2000艘的帝国军断后部队编成了四个分队，在瓦连司令的亲自指挥下死战不退。瓦连巧妙的利用了同盟军纺锤阵形的缺点，那就是正面的兵力不是太多。4个编队紧密配合，一时之间将同盟军的进逼之势生生的挡住了。但是同盟军犀利的炮击让瓦连的部队损失非常大，2个小时的战斗之后，瓦连舰队的断后部队已经损失过半了。屏幕上的帝国军阵列，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在缩小，变薄。同盟军的攻势像一把沉重的战斧，每一击的力道都让帝国军难以抵挡，虽然他们拼尽全力的还击使得阵地没有出现太明显的空档，但是整个断后部队的阵列就像在巨斧的重击下呻吟的盾牌一样，看不见的裂缝已经遍布了整个盾身。在同盟军极有节奏的持续攻击下，帝国军的阵列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因为下一波攻击而整体粉碎。
　　
　　“司令，我军大部已经进入亚鲁斯塔回廊。”奎斯特少将语气沉稳的向瓦连报告最新的战况。瓦连点点头，他挥了挥手。剩余的帝国军断后部队汇总成了两个编队，前队压上，后队转向逃走，待后队逃出一定距离之后，前队再一分为二，重复这个动作。当然，在同盟军的重压之下，能有多少舰船顺利逃出，瓦连并没有把握。
　　
　　“战舰菲尔格斯沉没！布莱德上校战死！”
　　
　　“战舰法拉辛格沉没！布鲁姆上校战死！”
　　
　　同盟军没有放过帝国军阵列再次变薄的机会，无情的炮火将与瓦连一起率队断后的两位分舰队指挥官的坐舰击沉。主发动机和超过半数的辅助发动机几乎同时被击中，席卷全舰的能量风暴肆虐之下，舰船人员完全没有任何的逃生机会。
　　
　　瓦连的旗舰火龙在护卫舰船的掩护下开始转向撤离，察觉到这一动向的辛达从两翼派出了包抄舰队，试图从侧翼压制住帝国军的后撤速度。在这次艰难无比的撤退当中，瓦连的旗舰火龙中弹70余处，为了掩护旗舰，超过60艘的护卫舰被同盟军炮火击沉。西连西亚星域会战因此又被后世称为“火龙的叹息”。
　　
　　辛达看着屏幕上的帝国军在同盟军密集的炮火下顽强的组织着抵抗，从断后战打响到残余部队撤出，整个过程都保持了有序的指挥和明确的作战意图。侦察舰传回的图象上显示，帝国军的旗舰就在断后的部队里，亚当斯准将从侧翼的数次突袭均被帝国军击退，虽然每回合的攻防，帝国军都损失很大，但是却始终保持了阵形不乱。
　　
　　“罗严克拉姆伯爵的部队可真是厉害啊。”辛达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看着残存的约400艘帝国军舰船脱离了同盟军的火力网，向亚鲁斯塔回廊方向驶去。
　　
　　“要追击吗？提督。”安琪儿中尉望着辛达。
　　
　　“不必了，各舰就地进行补给和必要的修整。”辛达摇摇头，强行追击并不能取得多大的战果了。在亚鲁斯塔回廊的另一侧，如果逃走的帝国军舰队重新整合，是可以进行一场伏击战的。
　　
　　辛达朝身后的两位参谋点了点头。米迪奥中校和菲恩少校向司令敬礼之后离开了舰桥。等待他们的善后工作正堆得像山一样。梅策尔德中校已经先行一步了，第三舰队的弹药和能量消耗非常严重，帕斯卡尔中校的调度统筹能力相当出色，有他帮助，梅策尔德的压力减轻了不少。整场会战中，第三舰队和第一舰队的后勤人员们紧密配合，补给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帝国军的哈特中校如果能看到同盟军的同行们是如何完成补给工作的，大概就不至于死不瞑目了。
　　
　　不同于哈特安排的固定地点补给，同盟军的补给船队分散在舰队的后方，按需要随时转移位置，需要补给的舰船只需一个简单的直线后退，就可以很舒服的和补给船实现对接。梅策尔德中校指挥下的补给船队像一个随时可以组合或是拆分成任何形状的变形玩具，按舰队作战的需要，任意变换队形和位置。第一舰队的补给船在混编了第三舰队的操作员之后，也顺利的融入到整个补给队列里。
　　
　　“帝国军不可能准确掌握到我们的具体位置。”梅策尔德曾经如此的向帕斯卡尔夸口。这些日子他多少沾染了些同僚的用词习惯。
　　
　　帕斯卡尔表示同意，补充了一句，“帝国军的补给军官算是非常能干的了，但是要看破我们的补给序列编排，他还没那个本事。”
　　
　　飞弹舰突袭得手，成功摧毁帝国军补给船队的消息传来之后。帕斯卡尔对梅策尔德说，“和辛达提督斗舰队补给，即使是卡介仑少将也不行啊。”这次换梅策尔德点头称是。两人一边在屏幕里扯闲话，一边看着属下的办事员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补给工作。正如当初在海尼森军械仓库的换防交接时一样，两位甩手掌柜巧妙的安排了工作流程，使得原本分属不同舰队的后勤人员们配合得非常默契。
　　
　　米迪奥中校将舰队人员排成了二个班组，每班轮流休息3个小时。暂时离开了前线勤务的工作员们一边对继续当班的同事说着抱歉、辛苦一类的话语，一边搓着身体的各处关节向睡眠箱走去。菲恩少校指挥着舰船修理班，抓紧时间修复受损的舰船，至于那些损坏比较严重的舰船，维修目标是使它们短时间内恢复部分的航行能力。
　　
　　旗舰五月花开号上，舰桥上的众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各分队的指挥官在屏幕里表情各异的向司令汇报着各自的情况。
　　
　　亚当斯准将抑制不住的满脸兴奋之色，卡隆中校那不经意间轻轻舔过嘴唇的舌头，迪尔姆多中校脸上淡淡的悲伤……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辛达一句“辛苦了”之后变成了对司令由衷的敬意。简短的汇报完各自的情况，分舰队指挥官们行了标准的军礼之后分头忙自己的去了。
　　
　　确认完各分队情况之后，辛达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抵御的疲惫涌了上来，他下意识的用右手扶住额头，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手掌上那包扎得很专业的纱布在提醒着他，路费普提督已经不在了。
　　
　　“您不会怪我没追击帝国军舰队吧。”辛达望着右手，低声的对自己说。“您让我把大家带回海尼森，这里离伊泽仑回廊还有450光年的距离呐，我不得不留点余地。天知道还要打几仗呢，可不能把我们这点本钱一次打光啊。”
　　
　　辛达自顾自的说着话，仿佛路费普提督就站在他旁边，像往常一样拍着他的肩膀，“你说得对，辛达，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把小伙子们带回家！”
　　
　　“提督，舰船损失统计情况出来了。”安琪儿的话把辛达拉回了现实里。
　　
　　西连西亚星域会战历时近2天，帝国军瓦连舰队投入作战舰船16500余艘，同盟军第三舰队全军15500余艘。最后的战况是，帝国军沉没及严重损毁的作战舰船超过9000艘，同盟军则损失舰船4000艘左右。另外，帝国军补给船队全部损失殆尽，被迫退走，可说是确实的战败了。人员损失方面，同盟军第三舰队司令路费普提督以下约30万将士战死；帝国军瓦连舰队副司令德里亚斯提督战死，六位分舰队指挥官中的四位在与同盟军的交锋中阵亡，总阵亡人数接近80万。
　　
　　“4000多艘啊。”辛达语气沉重，如果路费普提督所部能顺利退入多拉基亚星域的航道，这些舰船和上面的人员是不是就不用变成损失统计表上的数据呢。
　　
　　“可惜世上是没有如果这个东西存在的吧。”如此想着的辛达又叹了口气。
　　
　　“菲恩少校说，其中200多艘严重损毁的舰船可以修理至恢复部分航行能力的程度。”安琪儿的补充报告让辛达好受了些。
　　
　　“提督，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或者～吃些东西如何呢？”安琪儿担心的看着辛达，开战以来，辛达·杜鲁班已经超过48小时没有休息或是进食了。但是辛达的双眼并没有因为疲劳或是饥饿而失去神采，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有精神。安琪儿知道，这是生命力开始透支的表现。
　　
　　“啊，好的。安琪儿中尉，你去休息吧。辛苦你了。”辛达点点头，歉意的看着美丽的副官那因为连日的操劳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你去吃东西吧，回来时给我带些就好了。”
　　
　　安琪儿从食堂返回舰桥的时候，辛达已经在指挥席里睡着了。整个舰桥非常的安静，众人小心的没有发出任何嘈杂的声音。安琪儿取过一床毛毯，轻轻的给辛达盖上，然后竖起食指，朝守在指挥席旁边的钱博斯下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者坚定的点了点头。安琪儿把给辛达准备的食物放到了指挥台旁边的搁板上，自己则坐到了能清楚看着辛达的位置上。看着辛达那如同婴儿般熟睡的脸庞，安琪儿不由得放松下来，慢慢的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西连西亚星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小补给和修理船只有序的按计划进行着各自的工作。除了航道里那不时飘过的双方舰船的残骸，一点也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过激烈的战斗。